禾早的眉頭便皺起來,連翹常在外面玩,馬氏毫不在意,朝着禾早一擺手,就扭着腰肢,去了自家窗台下磕毛瓜子。
這瓜子還是夏天院裡種的幾顆向日葵長成的呢,也沒炒,就直接在太陽底下曬曬就行,個頭比賣的要小一些,但是顆粒很飽滿,原味,吃着吃着也就覺得很香了。
隻是,這些瓜子,禾早記得禾老太太要放着過年吃,怎的現在馬氏就吃起來了。
禾早往馬氏那邊看了一眼,後者也不知道是心虛還是咋的,直接就嘟哝道:“看啥看,這是我大央給我買的,我兒子買的我吃不得啊!
”
禾早也不吭聲,扭頭進了西廂。
陳氏坐在門跟前做針線活,像是給七寶縫的貼身小衣。
見到禾早進來,便道:“你要不要,我給你七弟做完再給你做!
”
禾早卻怕她費眼睛,一擺手:“買就得了,自己做啥哩,眼睛都熬壞了。
”
陳氏便嗔怪地看她一眼,耐心地教導:“你做大姑娘的,别說貼身衣裳,就是鞋襪,外面的大衣裳,都要親手做才好,成衣鋪就是再便宜咱也不能買。
瞧你大姐,裡裡外外全是自己做的。
”
女人的貞潔問題!
禾早翻了個白眼,想到自己,說是這古代女人要是被人看去了小腳,就也相當于失去了貞潔,也不知道是真是假!
要是真的那也太誇張了吧?
就那一雙臭腳丫子,被人看看就咋了!
禾早此時完全忘記了,她曾經當着某人的面,大咧咧地脫去鞋襪泡腳。
“你也九歲了,以後也不咋忙,也該把針線拿起來學一學,好歹以後能給自己做一身衣裳,這樣将來說婆家也不讓人笑話!
”陳氏想到一事,便忙說道:“你大姐可是八歲起就拿針線了。
”
禾早長這麼大,連根針也沒摸過呢。
之前沒分家的時候,家裡活計太重,娘兩個都沒個停歇的時候,也沒空教。
分家後,又一連忙了兩個多月,這才有功夫喘口氣。
所以陳氏才趕緊抽空給七寶做件裡衣,他之前是撿四寶的,已經破得不能再補了。
再說貼身穿的衣裳,打了補丁會磨皮膚,穿着不舒服。
陳氏可以說是一直苦到大的,手頭上也一直拮據,但是她卻總能将自己收拾得規規矩矩,工工整整,哪怕是打的補丁,針腳也極其細密工整。
禾春兒跟着她學針線活,活計也很不錯。
禾早前世繡一副十字繡,都覺得是要了老命了,這會兒讓她做針線,怎麼想怎麼覺得困難重重。
但是古代,女孩子不學針線,又幾乎沒有立足之地。
她歪着腦袋想了想,開始與陳氏讨價還價:“娘,不中你就教我咋縫補丁算了,做一整件衣裳,又是剪又是裁又是縫的,我,我肯定學不會!
”
瞧着她一副苦瓜臉,陳氏便好笑道:“瞧把你給愁的,你呀,隻要把放在作坊的功夫抽出一半來放在針線活上,一定做得比你大姐還好哩!
”
禾早卻不相信地揉揉鼻頭。
禾春兒現在連一朵牡丹花都繡得有模有樣了。
而她自己,禾早覺得大概幾十年她都學不會。
“最開始,就學着縫補丁,慢慢着打了基礎,再裁帕子,繡個最簡單的樣式,鎖個邊,再之後就學得難點,開始剪裁衣裳,縫胳膊褲腿線,慢慢來,總會學會的。
”
陳氏将步驟告訴禾早聽。
後者眨巴下眼睛沒有吱聲。
陳氏便又道:“這急不來,等咱回去後娘好好教你啊。
”
陳氏自覺虧待了小閨女,便想着要在婦工這一塊,加緊對禾早的要求,将來說婆家也算是有一項能拿出手的。
禾早心裡一直有些擔憂連翹,說話間往外瞅了兩三回了,陳氏奇怪,問她。
這也沒什麼好隐瞞的,禾早便将在河邊衆人的話說了一遍。
陳氏的眉頭就皺起來,臉上帶着些厭惡:“我最煩那些閑言碎語了,這是在你奶家,不方便,以後回了咱家,你們幾個都少去河邊,人多嘴雜的,聽了還給自己添堵,倒不如不聽!
”
禾早便點點頭。
陳氏一向與人為善,不從說人是非。
一直到中午,馬氏做午飯,連着叫了幾聲連翹的名字也沒見人影,沒辦法啊,隻好與禾夏兒兩個人一起做,又厚着臉皮讓禾早幫着燒火。
後者此時卻真正擔憂起來。
連翹年紀小,氣性大,不會是做啥傻事吧?
她什麼也顧不得,與陳氏說了一聲,就跑出去找連翹。
又哪裡能找得到!
連翹慣去的幾個小姐妹家裡都一一問遍了,又去了村後面的梧桐樹林裡,前面的梨樹林,秋雨剛至,林子裡的梨成熟了,便啪啪地往下掉,此時林子裡男娃都在撿秋梨吃。
禾早便問他們見連翹沒有。
柳莺二哥名字叫柳會的,走過來問:“早兒,咋了?
”
這些小男孩中,禾早也就對他比較熟悉了,忙忙說道:“連翹姐和我去河邊洗衣服,後來出了點事她先走了,就一直沒回來,這都快吃午飯了。
”
柳會比四寶大一些,兩人卻是同歲,他早早就被柳莺娘送到鎮上釀酒鋪子做了個小徒弟,跟人家學怎樣釀酒,十來天才回來一次。
禾早就又問候了一句:“柳會哥,你今天休息啊?
”
柳會“嗯”了一聲,笑笑:“昨晚才回來哩,你說的連翹,我半晌午還見她了,她應該是往鎮上方向走了吧!
”
鎮上?
即使禾早此時焦急萬分,聞言也不由滿頭黑線,連翹不會跟她娘學的,也去找禾大姑哭訴了吧?
“你确定?
她去鎮上了?
”
她的模樣有些焦急,柳會想了想,便朝自己的小夥伴們打個招呼,示意禾早跟她出了林子,溫言問:“是不是你倆吵架了?
我記得我見她的時候,她好像在抹淚,見了我也跟沒看見似的,捂着臉就走了。
”
禾早已經确信無疑,連翹是真的往鎮上去了。
她悶悶地解釋了兩句:“……估計她是去我大姑家了,也不往家裡捎個信,白讓人擔心。
”
她歎口氣:“我得去把她叫回來。
”
柳會就有些驚訝:“不跟你家大人說?
就你自己去?
”
禾早也瞪大了眼睛,一副理所當然的語氣:“那當然哩,我奶我大娘娘那樣的人,我回去一說,第一個挨罵的就是我!
這件事又不是我錯,幹嘛我要挨罵!
要去承擔錯誤!
”
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