禾春兒幾個都偷偷笑着。
外邊響起了敲門聲。
禾早便往外走:“我去開門啊。
”
她出門的這一會兒,禾老三就抓緊時間對陳氏說了一句:“唉,早兒這是惱了我了,都不願意跟我說話哩!
”
陳氏含笑安慰他:“早兒那個脾氣你也知道,來得快去得一塊,你再多哄哄,就過來了。
”
禾老三慢慢點頭稱是,心裡已經在琢磨該怎樣哄自己的小閨女兒了。
禾早以為來人是阿澈,誰知道打開門一看,卻是鎮上打鐵鋪裡的崔三漢,後者看到她就大松了一口氣:“哎呀,你們咋回事,不是說初二到我那兒拿東西哩,咋一直不來?
”
禾早這才想到那個迷你版小竹箫。
她一拍腦袋,怎麼會将這件事給忘得一幹二淨!
其實,她也不算忘記,隻是昨天一整天她都在懷疑阿澈對自己有别樣的感情,因此心緒不定,就連見阿澈也不願意,更不用說想起過年送給對方的禮物了。
到現在,她脖子上還戴着對方送她的玉扣呢。
“三叔你做好了啊,快拿來我看看,哎呀,真不好意思,還要麻煩你親自送過來,這幾天太忙亂,我們完全把這事給忘了!
”
禾早一臉歉意。
崔三漢擺擺手:“我就擔心是你急用的,當時要的那麼急,我大年初一都沒過,專門給你做這個了!
”
禾早聽了更不好意思了。
禾春兒聽到動靜也出來看,看到對方頓時明白了,忙迎過來:“哎呀,這可真是咋說才好咧,大冷的天,還勞煩您給送了過來,快,三叔,進屋喝茶!
”
“不了,東西送到我就走了,鋪子裡事兒還多着哩!
”
崔三漢擺擺手。
“這大過年的也不歇兩天。
”禾早就笑着問。
“不能歇哩,散活多,明天都初四了,鎮上鋪子基本都開門了!
”崔三漢說着就往外走。
他趕了牛車過來,打鐵匠其實很掙錢的,隻是工作環境不夠好,又太吃苦而已。
禾早見留不住對方,就忙說了一聲:“等等。
”跑進屋裡,拿了一盒專門用來過年送禮的松花蛋,出來放到了對方的牛車上:“三叔,這是家裡的東西,拿回去嘗個鮮吧。
”
大過年送禮,是不興退回去的,隻能回。
現在也沒東西回,崔三漢很不好意思,一直說着太客氣了,太客氣,才趕着牛車趟黑往鎮上去了。
看着他遠去的背影,禾春兒感歎一句:“崔家還是有好人哩。
”
崔三漢是崔光遠的本家,隻是關系有點遠而已。
禾早就笑:“就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幾個,還各有不同呢,不是都說龍生九子各有所好,更何況這個崔三漢,和崔光遠家更遠着哩,還不如咱和小緞嫂家親呢!
”
“中了,我說了一句你就說了一大堆!
”禾春兒笑嗔着,推搡着她的肩膀往院子裡走去。
後面就傳來一個動聽悅耳的聲音,在這夜色裡,猶如泉水叮咚:“早兒,春兒!
”
“阿澈哥!
”禾春兒扭頭驚喜地喊,看到了他身後跟着的兩位武師傅,就忙打招呼:“兩位師傅也來了。
”
禾早忙将手裡的木盒藏到了身後。
阿澈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,看到她這個動作,就皺了眉:“你拿的什麼,看到我還要躲着,難道是不該知道的嗎?
”
禾春兒咬着唇微笑,朝兩位武師傅擺擺手,一起悄悄往屋裡去了。
早兒為了準備這份禮物很用心,她想給對方一個單獨相處的機會。
阿澈走到禾早跟前,低頭看她,對方一味低着頭,不肯與他對視,他無奈地歎了一聲:“你又和我鬧别扭了?
這小脾氣,什麼時候能改改!
”
禾早從睫毛縫裡瞥他一眼,輕哼了一聲。
她額頭上的紅印已經快消失了,阿澈想了想,便伸手輕輕為她揉了揉,柔聲細語:“喏,我給你揉揉,不疼了就不生氣了中不?
”
他不是懷慶府人,而“中”是懷慶府特有的方言,阿澈此前從未這樣說過。
而當他這樣說的時候,就莫名帶了一種喜感。
禾早忍不住扯了下嘴角。
“笑了,那就是不氣了!
”阿澈微笑着望着她,伸出修長的手:“手裡拿的什麼,給我看看!
”
禾早揚起下巴,看看高出一個多頭的對方,眯了眯眼睛,忽然就壞笑道:“那,你得再給我說一句我們這兒的方言才中!
”
阿澈淺淺皺了眉:“我剛已經說了。
”
“那個不算,你再說一個!
”禾早立馬就瞪大了眼睛。
夜色已經降臨了,四周一切都是黑蒙蒙,唯有她的眼睛是亮的,好像是這黑暗中唯一的光亮,正因為有這兩簇光亮,這世界才生機勃勃起來。
阿澈注視着她的眼睛,沉默好半晌,就在禾早以為他不肯說的時候,對方突然開了口:“你眼睛老黑黑老亮亮了!
”
這真是典型的五賢鎮方言。
禾早再也忍不住,哈哈大笑得前仰後合。
阿澈輕咳一聲,見她動作誇張,忙伸出手臂擋了她的腰,防止她跌倒。
禾早則捂着肚子,笑得上氣不接下氣:“阿澈哥,剛這句話讓你接了點地氣兒!
”
阿澈不懂,但不妨礙他看懂禾早的表情,他屈起手指,佯裝要去彈她的額頭。
禾早“呀”了一聲,就忙往後躲。
同時,空着的那隻手緊緊捂住額頭。
誰知道對方卻改了方向去揪她梳的雙環。
禾早立馬瞪了眼:“我梳頭老麻煩了,你還扯,扯亂你給我梳!
”
“好,亂了我給你梳!
”對方馬上就回答,語氣出乎意料的真誠。
禾早微微滞了滞,心情就變得超級好。
“中了,不跟你扯這些,來,我們去那邊坐。
”
禾早往屋裡探了探,似乎是知道他們倆在說話,并沒有人出來打擾。
她幹脆讓阿澈去了自己與禾春兒的屋裡。
兩個人也不上炕,就在用玉米皮擰出來的小矮墩子上坐了。
禾早興緻勃勃将木盒遞給了對方,然後雙眼亮晶晶地瞅着他。
阿澈早就懷疑這是送給自己的新年禮物,微微一笑,就打開來,入目眼簾的便是一隻做工相當精緻的小木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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