裡正家的場地在村後面,應該是很多年前把這一片的樹林給砍了,然後踏平地面,變成了寬大的場地。
在靠山的部分就是一個陡坡,裡正家的玉米杆子就豎着放了一排。
禾老三與裡正家的長工打了個招呼,圍着場地繞了繞,忽然就走到陡坡這邊,把下面的玉米杆子清出來一塊,再斜着擺,然後擺出來一個斜三角,裡面的空間正好能躺下一人。
禾早和七寶大為歎服:“爹,你晚上就睡這裡啊?
”
禾老三點點頭:“晚上到底有點涼,睡這裡面連被子也不用蓋,剛剛好!
就是蚊蛹也不用怕。
”
七寶眼珠子轉了轉,回頭就抱禾老三的大腿:“爹啊,我晚上也跟你一起睡中不?
”又去拉禾早:“二姐,你也一起?
”
小男娃看到稀罕想玩了。
禾早瞅了瞅這松懈的玉米杆子搭成的簡易帳篷,果斷搖頭:“你和爹睡吧,我是女孩子,我要睡家裡!
”
此時正好是傍晚時分,天邊的晚霞幾乎要将天邊給燒起來,連着下面重重疊疊的山脈影子,倒像是仙境,微風吹過,帶來幾縷涼意。
場地那頭是裡正家的長工在走動。
在那邊,便又是一道斜坡,有個三四米的高度,下面則是一條歪歪扭扭的土路,禾早知道,那就是去灰窯村的路徑。
土路那邊,又是個十幾米的斜坡,下面就是一畝畝被開開墾好的良田,禾家的荒地就在偏西頭,再那邊,則是一條幾乎快幹涸的溪流,石頭潔白幹淨,鵝卵石很多,密密麻麻鋪在地上,遠遠看去,讓人心情很好。
溪流那邊,就是大螞蟻山了,山上的螞蟻很多。
再往南邊走,還是一條更險更高的斜坡,甚至可以稱為小矮崖了,崖下面是河流,那裡被禾家村稱為南河。
南河并不吉利,所以禾老太太一罵人的時候,就喜歡說把你扔到南河裡邊去。
禾早從農活裡忙出來,看着這大片大片秀麗的風景,便忍不住深深呼吸一口,張開雙臂,像是要展翅高飛一樣。
七寶是個跟屁蟲,也忙學她的動作。
這裡與她的家鄉幾乎沒有差别,禾早終于從那日的鄉愁中掙脫出來了。
既然她已經狗血地穿越了,那就不要怨天尤人,要往前看,好好地努力地把日子過下去。
“早兒?
”身後有個清脆的聲音叫她。
她扭頭,發現是一個頭梳包包頭的小姑娘,年約十一二歲,穿得在莊戶人家來說,很華麗。
小姑娘顯然是個愛美的,白皙的額頭上點了一個紅點,倒是愈發顯得唇紅齒白,很漂亮。
她歪着腦袋任禾早打量:“早兒,你咋不來找我玩哩,以前咱總在一起玩!
”
禾早對她有點印象。
七寶就悄悄說:“是盧三叔的。
”
盧三叔,是盧裡正的弟弟。
禾早恍然大悟,怪不得她覺得這小姑娘眼熟呢,她與裡正家的閨女長得有幾分相像。
“我倆以前關系很好?
”禾早也悄聲問七寶。
七寶搖搖頭,神情有些奇怪:“不是太好……”
他有些支支吾吾的模樣,禾早皺眉。
那小姑娘卻不耐煩了,叫了一聲:“喂,早兒,你和你弟弟嘀嘀咕咕說什麼呢,沒見我在這兒站着哩?
你那是啥态度?
”
短短兩句話,便把一個小潑婦的形象給表現出來了。
禾早覺得已經沒必要再問下去了,這小姑娘這樣的脾氣,以前的那個禾早和她一起玩,肯定是被欺負的份。
怪不得七寶的神情那樣奇怪。
她心理年紀大,也不耐煩和村裡小姑娘玩,因此,穿來這麼長時間,除了自家的孩子,她還沒與其他小姑娘接觸過呢。
“你有事兒?
”她挑挑眉,淡聲問道。
盧巧兒的眼睛便睜大了,禾早竟然敢這麼跟她說話。
怪不得二伯一直誇她來着,原來真的變了啊!
是不是因為家裡有錢了,所以變得有底氣了?
盧巧兒指着場地入口處,那裡有好幾個小姑娘在玩丢沙包:“你跟我們去玩吧。
我記得你以前玩得不錯。
”
她的态度,破有些纡尊降貴,好像禾早能與她一起玩是多麼大的榮幸一樣。
禾早往那邊瞟了一眼,拒絕:“不中,我家裡還要剝玉黍庫,忙着哩。
”
說完,就帶着七寶要走。
七寶朝盧巧兒皺了皺鼻子。
他隻是個小屁孩,盧巧兒根本不把他放在眼裡,而是頗為驚訝地對禾早說:“你家不是請有短工?
咋還自己幹活?
”
她看向禾早的眼神便帶了鄙視,好像是說有錢了也不過如此。
禾早皺眉,這小姑娘還真是不招人待見。
她平淡地解釋道:“我家窮,請不起長工,所以這活得自己幹,請讓讓,你擋着我們的路了。
”
她帶着七寶從盧巧兒跟前走過。
陳氏與禾春兒、四寶也來了,一個個拿着小凳子。
禾早與七寶便也忙上前,一家子說說笑笑地開始剝玉米皮。
禾老三勁兒大,則負責剝玉米籽兒,兩個蒲扇似的大手拿着一柄細鐵棒,一搓,玉米顆粒就落到了地上。
七寶試了一次,隻剝掉了寥寥幾個,一陣愁眉苦臉,惹來一家子大笑。
禾早瞅見那盧巧兒走回了自己朋友跟前,幾個人也不玩丢沙包了,聚在一起嘀嘀咕咕地不知道說什麼,還時不時往這邊指指點點,然後爆發出一陣大笑。
四寶也注意到了那邊的情形,眉頭輕皺:“她們幹啥一直看咱?
”
七寶也不慌着玩稀罕了,氣憤地擡頭:“是那個盧巧兒,她剛攔着二姐想一起玩哩,二姐說咱要忙,她就嘲笑我和二姐!
”
他怒氣沖沖地盯着那幾個打扮得招枝花展的小姑娘:“她們一定在說咱家壞話!
”
孩子們,對這些一向最在意。
陳氏聽見了便訓斥一聲:“你幾個幹啥哩,專心點幹活,明天還要去地裡拔長生哩。
”
所謂長生便是花生的意思,三房的地裡也種有一畝半的花生。
七寶不甘願地将頭扭過來,忙一會兒就又扭頭看去,然後嘀咕着:“真讨厭……”
禾早安撫地摸摸他的腦袋。
不就被笑一笑嗎,又沒少快肉,就讓她們笑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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