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邊禾早獨自回家,禾老三是個閑不住的人,正在後院裡轉悠着看那地上冒出來的青菜,時不時蹲下身揪兩把草。
聽到禾早回家,就趕忙出來,先瞅了下她的臉色,見笑吟吟的很是愉悅,自己就也開心起來,臉上笑得像是開了花:“早兒回來了!
”
禾早哎了一聲。
見禾老三左顧右盼,似乎是在找什麼人,心裡頭明白,就笑着說:“回來的路上遇上了太子,阿澈就送太子回宮了!
”
禾老三驚訝的哦了一聲,雖說在京城裡也有了宅院,鋪子和田産,但是,這皇宮太子什麼的,在禾老三看來還是離了太遙遠的事情。
不過,他倒是聽說這個剛剛出爐的太子,身子骨不好。
“那,那是應該的,應該的!
”禾老三訝異了下,就忙點頭。
時間一眨眼,就到了四寶去考試的日子。
此時,京城内,已經住滿了從各地趕來的舉子,在街上也時常能看到一群群穿着儒服的書生聚在一起談論說笑。
因為這些舉子,京城裡的酒樓,旅店生意倒是好了不少。
禾家也住進來了一位。
其實說起來也巧,在十來日前,禾早出城去劉家莊,在路上就碰上了一個貧苦書生,因為發燒生病躺在路旁的一個草棚裡沒人管,周圍有路過的人也沒有人上前管,還是禾早看着他身上那一身的舉子服與四寶的一樣,便動了恻隐之心,知道他是來京城趕考的,這快考試了,自己卻病倒了,身邊也沒有人服侍,看他那舉子服上打的補丁與一雙磨破了的鞋,便知道是個日子窮苦的,因此就讓人帶了他送到禾家,又請了大夫好生診治。
家裡有禾老三和四寶在,不用她操心,等她從劉家莊回來,這位舉子的病情已經好了。
而她也已經從四寶那裡聽說了他的事情,原來是奴大欺主,這舉子名為衛楊,是寡母拉扯大的,寡母在三年前身患重病,為了給她治病,将家裡的錢都花得精光,最後還是沒能挽留住她的性命,去世了。
而他也守了三年孝,今年正好去了孝服進京趕考,因為一點路費也沒有,隻得将家裡唯一剩下的房子給抵押了,就帶了身邊唯一的一個小厮出來了。
沒想到,快到京城的時候,他因為倉促趕路,一病不起,原本還是有些銀兩讓他治病的,但是那小厮許是見這個主子太窮,竟然卷着他最後剩的銀子跑路了,隻剩下他一個人在那裡等死。
要不是禾早好心相救,說不得他早就因為發燒而病死了呢。
禾早一聽,腦子中就冒出幾個字,好大的狗血!
這衛楊也甚是感激她的相助,但是因為男女有别,上前來道謝,也别别扭扭的,側了身子,眼睛不敢看她。
倒是個規矩人,禾老三很滿意的笑。
禾早則皺皺眉,這是個迂腐人呢!
其實想想也就知道了,這衛楊已經考中了舉人,但看看五賢鎮的那些舉子們,哪一個不是富得流油,不是有親戚主動将自家的田地奉上,隻求能避開過重的賦稅,就是有貧苦人家來投靠,希望能做一戶門房,也好顧得住生計。
那些富戶們都是拼了命的去巴結,送宅子,送田産!
這宅院田産下人,都不用自己掏錢去買。
真可謂是一步登天啊!
舉人雖說不能當官,但是,在鄉下,已經足夠稱霸一方了。
但是,這衛楊卻是個截然相反的案例,不光沒有因為舉子的身份獲得好處,反而還過得比普通人還要凄慘!
其實,混得這麼慘也真是不容易!
禾早感歎到。
大概是因為與衛楊興趣相圖,禾老三很有主見的留了他下來,反正家裡四寶也要讀書,多伺候一個人也沒事。
禾早對此無所謂,但是她有些擔心這個人的性情。
阿澈知道後,就派人去查,結果得到的消息倒是讓人又吃驚又無奈。
原來衛楊的母親是個寡婦,但是是個不安分的寡婦,在村裡邊勾三搭四的不說,還與縣城裡的一名員外勾搭上了,簡直就算是人家的外室了,整個縣城都無所不知,後來衛楊中了秀才,家裡也富裕過一段時間,但是,好景不長,當他剛剛考中舉人後,與寡婦關系親近的那個員外就因病去世了,留下的主母甚至都沒有等到員外下葬,親自帶着下人去了外室的房子,将那寡婦給揪扯着扔到了大街上。
這夫人又上下活動,惹得整個縣城的人都知道他們衛家惹惱了那員外家與縣官,所以就沒有人敢上門巴結。
在村裡艱難的住了三年,好容易才趁着考試的機會出來,所以,幹脆連房子也賣了,一來湊夠盤纏,二來将也算是與老家那邊做個了斷,不管以後考中沒有考中,都不打算再回去了。
禾早倒是為這衛楊的母親叫了一聲好。
瞧瞧人家,活得多麼潇灑自在,當然了,她的潇灑自在,害得是自己的親生兒子。
這樣一個人留下,對禾家也沒有什麼壞處,再說,他此時正是處在孤立無援,人身最低谷的階段,若是與之交好,等到人家考中了進士出身,那就是真正的鯉魚躍龍門啊!
這樣的人,自家交好,以後也就是一個助力。
這樣想着,禾早就坦然了。
日常不管生活用品還是讀書上的東西,他和四寶都是一視同仁。
也因此,這衛楊對禾家人也越來越感激,每每見了禾早,都要行個大禮。
禾早身邊的春曉總要笑話他是個迂腐的酸秀才!
這天,家裡的馬車将兩人送到考場後,禾家人就一直在焦急不安的等待着。
就是一直在自己屋裡最新做學問的金先生也不進屋,就站在外面,焦急地朝外面朝望。
照舊是考好幾天。
等到四寶與衛楊回來後,幾乎是被人擡着進屋的,兩個人都已經瘦得不成人形了,尤其是衛楊,臉頰凹陷,嘴唇耷拉着,很有幾分苦相。
倒是四寶不是那麼明顯。
兩個人連梳洗也顧不得,先去金先生那裡,将自己寫的文章默寫出來,金先生看了,直直點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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